全國青農派對

by  黃名毅/嘉義縣朴子市青年農民  

返鄉三年多，剛好藉這次徵文把這些年的種種在腦海中回想一番。胖大叔我來自嘉義市，從小在市區求學，後來在台南讀外文系，出社會多從事業務工作，就業幾年後回到嘉義，做汽車銷售業務人員，當時也累積了一些應對進退的方式並且磨練自己個性。有一陣子住在朴子鄉下的阿公生病，腸胃開刀住院好幾個禮拜，我跟家人輪流照顧時也考慮了往後工作的事情。阿公年邁，我們不希望他太辛苦，所以家人決定一起回到鄉下務農，但其實剛開始根本不敢跟朋友說我們是農夫…

起初種露天蕃茄和秋葵，常為了農忙在嘉義市區和朴子往返，沒在鄉下長大的我們，實在不熟悉朴子，也沒有朋友及原本生活圈的一切，我跟家人沒有務農經驗，當時也沒完全認同鄉下及工作，加上十幾年前畢生積蓄曾被倒會的我們家，經濟等種種因素讓家庭氣氛非常尷尬奇怪，但為了生活出路仍得回來工作。一開始也就想著乖乖種，收成後請認識的合作社幫忙販售，那時候甚至連農保、農會系統、產銷班、運銷合作社、批發市場等完全不懂，就好傻好天真的一天天種著，就這樣過了一季、兩季。

在隔壁溫室裡種精緻小番茄跟小黃瓜、苦瓜的叔叔，是我們當時返鄉務農的導師，跟阿公一同教我們很多務農的基礎，後來阿公跟爸爸也順著叔叔腳步蓋溫室，三年前的夏天，我們家也無退路的搬回鄉下，打算種植那時火熱的小番茄來謀生。但事情總是不如預期，番茄種苗大缺貨，奇貨可居，跟種苗場訂貨都不一定能準時拿到，排隊都不一定有貨，在嚴峻的開始加上完全沒經驗的情況下，第一年秋冬季節的小番茄產量及品質皆不理想，就在二二六六七零八落的情況下結束了。那才是真正的繳學費啊，整枝側芽功夫不說，光是病蟲害跟水量肥料問題都是邊做邊學，悽慘無比，而且我們跟爸爸、叔叔等前輩觀念跟做法的不同，常有紛爭吵架。跟家人的不和也好，經濟問題也罷，都還是停在不認同鄉下一切的念頭上。

那時，生活差不多只有家人阿公阿嬤叔叔及農田，頂多還有電玩電視，生活很單純也很單調。我雖然住在朴子鄉下，卻連同村里的長輩或鄰居都沒認識幾個，只記得晚上七八點後鄉下很安靜，大家都睡了，沒什麼路燈，走路開車都要小心。後來我開始利用一些農忙空檔在附近走拍風景照，打發苦悶時間，有時晚上會跑到布袋漁港或山上拍日落日出，慢慢的，相機逐漸釋放我被魔獸電玩綁架的時間，持續的練習，找網路資料學習，拍照成了我的興趣跟習慣。當時，很早休息的阿嬤在我背著相機包要出門練習拍照的晚上，帶著叱責跟不悅的語氣說，啊拍照是有錢賺嗎？怎麼一天到晚沒認真工作常往外跑？這些話我一直都記著。但其實當時也完全沒什麼想法，就只是單純想打發時間，度過苦悶的生活罷了，跟家人還是一樣沒很熟也沒不熟，就是像原本那樣習慣，偶爾吵吵架。

在鄉下，施肥用藥，都是聽長輩甚至農藥行老闆的建議，大家似乎都是這樣買這樣用，日子一天天過去，一年多了，也漸漸習慣這裡不變的生活，我發覺一般農民都好聽話，包括我自己。但經驗比較豐富後，我開始看得懂一些病蟲害，也在網路或實際中看見別人的成果與我們的差異，才開始想到，為什麼我們務農，卻除了這些長輩外，沒有其他資源協助及輔導呢？問了老爸產銷班、農會、輔導課程或補助的問題，他避重就輕的說，那沒用啦，要去申請人家也是不理，一開始我也被摸頭和諧，但後來看了很多資訊，決定自己申請加入產銷班及農會農保，也因此把戶籍遷回朴子。

看了很多農業相關新聞，有許多加入的憧憬，想著以後資源會很多，一切都很美好，在經過一陣繁雜找人簽名手續後，總算是成功加入產銷班，也有了農保，自以為這樣真的就是個農夫了。常以為我會收到開會通知、農會開課資訊，甚至是補助消息，卻總是無聲無息，這跟我原先設想的不同，我開始對產銷班活動、農會課程資訊傳遞有疑問，可又不甘心就這樣，於是我開始自行尋找相關活動並積極參與，也主動蒐集跟農業相關的資訊、農藥用藥概念及用途等。後來我也改變觀念，摸索及融入一些比較新的做法，像是合理化施肥、安全無毒，甚至是有機資材，這些跟傳統不同做法我都自己跟家人慢慢溝通改變，雖然還是會有爭吵，但這都是建立在希望作物健康安全長大目標前提下的溝通，所以我不氣餒。

一方面，保持對拍照的熱誠，在兩三年的練習下有比較多經驗跟作品，也摸出屬於自己風格跟想法，由於自家產的農作物品質逐漸提高、產量穩定，我也慢慢試著在親朋好友間及網路上販賣，配合自己拍照的專長，記錄我與家人務農的點滴及過程，印了名片，建立“傻喵溫室蕃茄園”臉書粉絲團。取名“傻喵”是因剛搬回阿公家時在家門口附近發現被棄養的三隻小貓，一開始拍照也總是拿這些小貓練習，也因為常常相處慢慢有了感情，讓鄉下生活不那麼悶，才這樣命名的。

透過自身銷售的經驗累積，我也體會到人脈及通路的重要性，還有更多缺點及不足之處。我開始在臉書社團上分享自己的拍照作品，逐漸累積一些在地人脈及網路上攝影同好朋友，也加入農業相關組織的粉絲頁及社團，主動找農會開課資訊，如去年傑出農民組織課程、農會單位開課，以及今年嘉義縣在地青年農民組織輔導課程等，認識更多農改場學者、各大學院教授及農會推廣股等相關人脈，還有許多在地農民及產銷班班員互相交流等，一些新觀念的作法及課程對我們實際務農的各方面都有很大幫助。

這兩三年的務農生活，談不上什麼大成大就，甚至可說仍在摸索學習，但我這條路上認識許多同業朋友、產銷班班員、農會等輔導單位，透過上課或活動讓大家有更多互動。另外，我也藉由不斷在自家農村生活中取景取材，體會更多傳統農民漁民的辛苦面，見識到所謂的農村現況，周邊環境及勞動人口高齡化、外籍配偶還有樹木河流水源土壤等問題，甚至是空屋閒置空間、農地休耕等，都是跟我們息息相關，卻因種種因素很多人只能獨善其身，面對許多問題都是無奈，束手無策，寧願選擇放任，順其自然其實就是逃避問題的另一個好聽的說法而已…胖大叔我慢慢能認同返鄉務農生活，農村鄉里人文之美，卻逐漸看著許多長輩衰老，閒置空間的浪費荒廢，自然生態環境的保護等等，也希望能盡更多份力。

務農生活，說長不長，一眨眼三年多過去了，跟爸媽弟弟一起工作其實是很幸福的，一家人有個共同目標理想。還記得去年冬天某晚，我出去約會臨時接到老弟電話說爸爸身體不舒服要住院，我馬上趕回來接送照料，那種心急如焚的心情非常難受，還好一起工作能互相照應，家裡收入也一同打拼，很感謝家人時常在我接拍攝案子時，把我的工作接手做了也不喊累。全國農會的青年農民電子報徵稿，讓我有機會把這三年多來的心得整理一下，感謝各地農會單位及督導還有幹部等，主動發布上課訊息及農業相關資訊；感謝務農的朋友，雖然目前大多是小農單打獨鬥各自努力，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交流分享資訊，期待協會成立還有平台通路的設立，還有拍照的朋友同好，讓我們持續保持動力及熱誠，這就是傻喵胖大叔的返鄉務農酸甜苦辣分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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